小宅門

我阿母是個遠渡重洋追求幸福的女子，儘管言語沒變，但思想上的落差與幾十年前的刻板觀念，可讓她嘗盡苦頭。

記得小時候，大年初三或初四後，就會回去外公外婆家過年，一直到年十五、二十好幾的。外公家早期在一之鄉(沒錯，就是做蜂蜜蛋糕的那家)店面的後頭，要從窄小的巷口走進去，彎個兩彎，就看見偌大的舊家二合院廣場，其實我已經忘了廣場真正的見方，猶記跟表哥表姊們在廣場上玩土地公土地婆這類無聊但每次都會尖叫的遊戲，跑得可累吶! 後來就搬到莫名其妙的地方(反正員林的路就很怪，每次都記不住)，四層的透天，房間多了，但可跑跳玩笑的地方也少了。我有三個阿姨，大舅和小舅，我阿母排行老三，以前，在念小學時，她不但是數學小老師，而且也是學校的田徑短跑選手呢!可惜在舊時代，女生總是與書本無緣，國小老師親自到家裡的拜訪，還是改不了得早點去賺錢貼補家用的命運。阿母對這件事可耿耿於懷，前些年還聽她不時抱怨外婆不讓她念書。

不過小學資優生的名號不是混假的，阿母對我們三個小孩的教育，還管得不錯，她拿菜刀幫我們削出美美鉛筆的技術，讓我開始相信，早年求學真是個不簡單的事。而我小學國中落跑第一名的遺傳，大概也來自她吧!

外公早年好賭，晚年除了戒了賭，個性也變好了。每次我們回去，外公最喜歡拉著我到處兒玩，員林肉圓的美味，便是因此而深刻腦海，目前還沒吃過比那好吃的肉圓勒! 東西大家分著吃的這種鄉下人特有的情趣，我也遺傳到了。要照顧人，先照顧他的胃，我想這就是舊時代男人表現感情的步數吧! 至於外婆就是傳統的台灣女性，刻苦耐勞，連有了機車後，去菜市場還是堅持要用走路的，說是健身運動。小孩都愛睡懶覺，不過回到外婆家可不行唷~ 一大早就被外婆挖起床，四點多，雞才剛叫不久，我的小眼都小得不能再小，但外婆說早起買到的菜比較鮮。穿上阿媽們專用的特殊平底鞋(我到現在還是搞不清楚那是什麼鞋子，看起來就很難穿) ，拉著我的小手就走啊走的去菜市場。回來的早點是好吃的細麵線，水煮熟的麵線只要扮個醬油就好吃的不得了，現在可都找不著去哪買。

印象中，大舅有威嚴多了，所以回外公家，我喜歡跟小舅泡在一起，不過小學的事情，誰還記得多少，年輕身材俊美的小舅，現在該有的中年人的肚子、屁股和豬頭臉，一樣可都不缺。而對三位阿姨們，我硬是想不起特別的回憶。

四、五年前，我還在為夢想中的大學生涯而奮鬥的時候，這家族，不知道麼就散了。好像是大舅先提要搬出去的，聽說舅媽跟外公處不來，才一直吵著要搬出去，後來大舅改在台中落腳。幾年後，小舅也結婚了，對象還是我阿母介紹的。

可惜的是阿母說她瞎了眼才做這個媒，小舅結婚後是變了個樣，跟幾個阿姨還有我阿母都生嫌隙，大家直說男人耳軟聽某嘴，只是家族不幸。生老病死免不了的，外公開始有了病痛，為了有人照顧要搬去大舅家，為了這事兩兄弟還吵上一架，後來還是搬往台中。長久在大舅家住的外公外婆，卻傳出被欺負的事情。現在，兩兄弟是輪流照顧，兩個老人家就每三個月台北台中來回。近幾年，外公發現胃癌，少了半個胃，這對愛好美食的他，要禁口是很殘忍的。之後動刀失去一隻眼，又膽發炎而拿掉，我還記得一兩年前去看他的時候，一個收集膽汁的無菌袋就掛在右側腰間，黃稠稠的液體就晃阿晃的，幸好後來一切安好，人卻瘦了一大圈下來。外婆被檢驗出有肝硬化，那該死的大舅信什麼民間偏方硬是抓了一堆不知名的草藥，說什麼是專治肝癌，這讓學醫的我氣了好一陣子，但又無能為力。後來好像也是去醫院看病情況才好轉。

大小舅輪流照顧是去年下半年才開始的事。上週，二姨和表哥說要去看外公外婆，約了我一起去。表哥開車從基隆先來載我，再去中永和的小舅家。我們11個表兄弟姊妹，我是最小的，從頭數下來，大概都有一半完成人生大事，算一算，接下來輪到這大我四歲的表哥。如果各位女性朋友想找可靠的另一半，我表哥算是不錯的人選，長得不醜，又有點存款，對人又溫柔體貼，只差對象就可以送入洞房。還好我一直都在念書，年紀也還小，討論這事兒還不會算到我頭上來。但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包括我在內，有十一分之三居然是孽子逆女，不經讓學生物的我懷疑這跟遺傳應該很有關係，搞不好還是隱性遺傳。再過幾年，這親朋好友的結婚帳算到我們兩孽子的身上，還真不知道能逃多久。

表哥新買的衛星導航，引我們到小舅家。小舅家的主臥室讓給了外公外婆睡。外公把床上的外婆給扶了起來，我才知道古人說肝主筋是正確的。外婆的右半身已經完全無法使力，這應該就是那些該死的草藥竣利傷陰而使肝風大作導致的痺症。外婆一見我，便緊握我手，開始用我聽不太清楚的台語說這說那的，難過得我都不知道怎麼回話，早知道台語就要練好一點，這想說又說不出口還真是痛苦。長長的手腳指甲，也是二姨隨後進來才幫忙剪的。聽說，在大舅那裡，不能動的外婆，就只能被困在二樓的房間，因為沒人肯幫外公背她下樓。在小舅這兒，好些兒。一星期會坐輪椅去附近洗個頭，修修臉什麼的。一個人翻身喝水上廁所，再再要人幫忙，這樣的日子，還要過多久? 以前拉我小手的外婆仍然是這麼纖細，但健步如飛的她卻離的很遠很遠。我吃力的扶著外婆一孱孱走到客廳，看著AXN無聊的槍戰爆破，外婆喜歡的楊麗花現在電視也很難找到。和小舅外公二姨表哥，還有令人反感的舅媽一起打屁喝茶，真他媽的想拿剪刀一個個剪斷他們的頭，來演個真人版的追殺比爾。我! 什麼都沒辦法改變。我遠在另一邊的阿母也是。


*離開小舅家，二姨很好心的要請我去吃宵夜，真的很抱歉，我的減肥計劃還在進行，而且真是心情太糟，也沒胃口。

往事並不如煙

今年過得特怪，假期早在初夕前好幾天就開始了。去了高雄老姐家一趟，處理一些家務事後，就回故鄉。

家裡什麼都沒變，也許有些變，但懷舊的感覺使我故意略去那些改變。少了兩個老姐的小孩，多點熱鬧，也少了點恬靜。

小年夜我們那群約見面，少了好幾頭羊。一問之下，每個人的動向都多少有人知曉，也就放心了。坐著讓人屁屁痛的小圓塑膠矮椅，聽老師說笑膨風虎爛，無聊但也笑得很開心。

趁學弟妹套團結束的空檔和大家小玩了一下，嗯~ 還好，至少不會連轉key都忘了。原來，很多事都像學腳踏車，一但學會，就很難忘記。

走前，拿了社長若干人用心轉檔的一張DVD和VCD，是我們以前表演的片子。隔天，避開初三團拜，就早早落跑了。走前，跟阿母坐在登機入口前的侯椅，聊著一些不重要的瑣事。若是我出國了，阿母怎麼辦? 這才知道，說不出口的關心，其實一直都存在，而且持續影響著。以為不停的練習「離開離開離開」，就真的可以離開的非常灑脫，是嗎?

回到台北晃了好幾天，摸摸實驗，逛逛街，敗敗家。下午二點半，慢慢吃著自己搞的四不像中餐，手上卻是快速的轉過那兩片三年來的表演片段。有我，也有不見我的，但都是記憶。看到某些場面還笑了，若是沒留這影片，我早就忘了。那些歌，大概都忘不了吧!

這幾年，我有長大嗎?